第三百五十五章 学生不服(2/2)

总督的身份压人。

“便是总宪大人说得有道理,可彼辈不与我等正面交锋,学生总归便是不服。”

张桥身后,张应治站了出来,他年少中举,在嘉兴府里也是名声不小的,他这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何曾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此时索性脖子一梗,硬顶着胡宗宪道,反正他也不怕得罪胡宗宪,说不定今日举动还能让他扬名士林。

“不服是吧,我身边这位,便是当日在秀水县儒学抨理学批八股的林先生,你们既然不服,我便让林先生与你们分说一二可好。”

胡宗宪顺势推出了林河,今日本就是让林河一举成名,便是他、赵文华、颜钧也不过是给林河站台的。

“原来是林先生当面,学生正要请教。”

早前,张桥、张应治几人便看到了林河,也对林河的身份有所猜测,毕竟眼下这嘉兴府里这般年纪便能和胡宗宪这位直浙总督走在一块儿的,也就只有这位府内风头无二的林先生了。

哪怕林河只是一介白身,可张桥张应治还是索性做足了姿态,以后辈自居,他们也倒是要看看这位林先生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当日秀水县儒学的那些话,固然犀利无双,但是却不成系统,这辩理可不是你随意喷人就行的。

“请教不敢当,不过我这些日子读史对历朝科举和本朝八股,正好有些心得,若是一一说于台下百姓未免你们又觉得心有不服,我便行文以作,你们可在一旁观看,我请山农先生讲于台下大家听如何。”

林河笑眯眯地看着张桥张应治他们,这般说道,而张桥和张应治自然也是无话可说,毕竟他们之前不服,无非就是司马徽他们没有正面辩论,开口闭口都是粗鄙的白话文,经义文章更是半点也无。

现在林河说要当场行文,允他们旁观,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不过两人也已经是打定主意,即便林河能做出一篇上好文章来,他们事后便也说是林河提前准备好的,做不得数。

随着林河的话语,自有鸳湖诗社的人去取了桌椅笔砚宣纸,而这时候让他张桥张应治他们越发嫉妒的时候,胡宗宪这位直浙总督简直一点都没有身为地方大员的矜持,居然主动去为林河磨墨,项元汴这位本府名士亦是为其铺纸。

这等待遇,简直是看得一众生员和读书人们简直眼里要滴血了。

提笔蘸墨,林河很快便在那宣纸上落笔,这时张桥张应治亦是到了他身侧,看他所写文章。

“明经今人但以贡生为明经,非也,唐制有六科:一曰秀才,二曰明经,三日进士,四曰明法,五曰书,六曰算。当时以诗赋取者谓之进士,以经义取者谓之明经。今罢诗赋而用经义,则今之进士乃唐之明经也。”

“唐时人仕之数,明经最多。考试之法,令其全写注疏,谓之帖括。议者病其不能通经,权文公谓:‘注疏犹可以质验,不者,倘有司率情,上下其手,既失其末,又不得其本,则荡然矣。’今之学者并注疏而不观,殆于本末俱丧,然则今之进士又不如唐之明经也乎?”

……

“读书不通《五经》者,必不能通一经,不当分经试士。且如唐宋之世,尚有以《老》、《庄》诸书命题,如《卮言日出赋》,至相率扣殿槛乞示者。今不过《五经》、益以《三礼》、《三传》,亦不过九经而已。此而不习,何名为上?《宋史》:冯元,授江阴尉,时诏流内铨以明经者补学官,元自荐通《五经》、谢泌笑曰:‘古人治一经而至皓首,于尚少,能尽通邪?’对曰:‘达者一以贯之。’更问疑义,辨析无滞。”

……

“科场之法,欲其难不欲其易,使更其法而予之以难,则觊幸之人少。少一觊幸之人则少一营求患得之人,而士类可渐以清。抑士子之知其难也,而攻苦之日多,多一攻苦之人则少一群居终日言不及义之人,而士习可渐以正矣。”

“墨子言:今若有一诸侯于此,为政其国家也,曰:凡我国能射御之士,我将赏贵之;不能射御之士,我将罪贱之。问于若国之士,孰喜孰惧?我以为必能射御之士喜,不能射御之士惧。曰:凡我国之忠信之士,我将赏贵之;不忠信之士,我将罪贱之。问于若国之士,孰喜孰惧?我以为忠信之士喜,不忠信之士惧。今若责士子以兼通《九经》,记《通鉴》历代之史,而曰:若此者中,不若此者黜。我以为必好学能文之士喜,而不学无文之士惧也。”

随着林河的落笔行文,初时张桥和张应治还面有不忿,可是随着林河这篇长文自昔日隋唐明经取士开始,引经据典,各种史料信手拈来,将那科举制度追根搠源一一讲得通透,两人便渐渐面如土色,两股战战了,毕竟林河这篇文章写出来,光是一个博览群主,熟读经史便已经不是他们只通读四书五经的能比的了。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两人也清楚,林河这篇文章一出,他们只能心悦诚服地俯首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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