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着 魔（1/4）
段惜阴合上书本，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因蜷缩过久而变得酸痛的腰肢∶汽
油桶改成的大煤炉中，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在这数九寒天里，叫人看着也觉得热
烘烘的♀间单身宿舍里住着四个人，都是一个队的。段惜阴跟同屋的伙伴并
没有什么矛盾，但由于经历和志趣的不同，相互之间共同语言是不多的♀四个
人的年龄或爱好相差极大，收工回来，各找各的乐趣，有的拾掇鱼网，有的潜心
于烹调，有的从墙上摘下胡琴自拉自唱，也少不了有人些粗鄙不堪的笑话，逗
得满屋粲然。段惜阴则多半默默地卷起被褥，在铺板上摆开几本书，埋头读将起
来。对他这种脱离群众的习惯，大家都不以为然，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成年累
月地在这儿开沟、垫土，再读破几卷书，就算你学富五车，又有什么实用价值。
可是多年的积习要改也难，何况他根本没想去改，便索性任其自然了≠他心
里的消之火虽然已奄奄一息，可还没完全灭尽，他对前途依然存着一些渺茫的
幻想≥子里本来有一张三屉桌，但抽屉里总是塞满大包包的烟叶子、五香面
什么的，桌面上不单横七竖八地乱放着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而且酬蒙着一层
厚厚的灰尘←不想分享一席之地，便只好把铺板权充写字台了←身边一无长
物，他没有，也用不着家具，每天读书、吃饭坐的板凳是用几条木板钉的；没有
衣服箱子，仅有的几件冬夏衣裳用包袱皮一裹，夜间就枕在头下←不抽烟，不
喝酒，不吃零食，没有什么嗜好，但一个月挣三十几块钱，除了吃饭什么也剩不
下〕堂一天要跑三趟，供应站却难得去一次◎南十五六里地以外是一个镇
，那儿开设着百货店、食品店、书店、银行、饭馆什么的，还有一个影剧院，隔
三差五放场电影】逢节假日，农场的人们喜欢到那儿逛逛，买点东西，改善一
下伙食，或者找点乐子调剂调剂枯燥的生活♀地方段惜阴也去过多次，可是百
货店、食品店他总是过门不入，经过书店却经不住诱惑，有时明明知道阮囊羞涩
，心想还是赶紧离开吧，两腿却不由自主拐了进去←吃饭事的几个钱多半买
了书籍，书就放在要来的装货物的纸箱子里，几年过来，他铺边的纸箱已堆得很
高了。
不过近来他却新添了一件嗜好，招起满城风雨÷情是这样的：春节在即，
供应站进了大批年货，日日门庭若市，段惜阴也不免去光顾一番←挤了进去，
不到五分钟，便捧着一幅年画出来，直眉瞪眼赶回宿舍，把它端端正正贴在铺边
的墙上，《西斯廷圣母》的旁边，显得不很相称♀可惹得人们议论纷纷。
这本来是一幅极其普通的年画，照例是色彩鲜艳，喜气洋洋。画的是一位农
村姑娘，身穿对襟的花布短袄，满面春风地坐在拖拉机上♀画儿虽谈不上多么
出色，但确也招人喜爱，然而跟《西斯廷圣母》并列，总不怎么和谐。加之段惜
阴向来自诩趣味甚高，看不上那些通俗的艺术品，有一次同屋的赵光明买了一张
《吉庆有余》回来，还被他哂笑了半天＄今可好，他自己倒供起美人图来了。
打那天起，他收工之后总要先欣赏一下艺术。开头还是偷偷摸摸地干，屋内
别无他人时才目不转睛地瞧着画里的姑娘』天，他看得走了神，连赵光明进来
都没有觉察，此后，他干脆明目张胆地看画，不再避人了。
这举动委实有些古怪，因此引起人们的注意⊙免有人想问个究竟，段惜阴
却总是箝口不言∷们的好奇心益发被撩逗起来，接着对这桩怪事便出现了种种
不同的解释⌒人，他也老大不了，要在外头，早就娶妻生子，他准是想媳
妇想得入了迷了⌒人，这都赖电影，自打他看过电影《画中人》便日日夜夜
盼着年画里的姑娘真地飘下地来跟他成亲。还有人分析一准是最近大家传阅的那
本民间故事惹起的祸端，书中的田螺姑娘勾起段惜阴的凡心来了。隔壁老张在打
百分之余报告了一件奇闻：昨天他到段惜阴屋里借簸箕，亲眼目睹那姑娘慌慌张
张地跑回画里，听得牌友们好不开心。几天后有人见到段惜阴与那姑娘在镇上
逛马路—数赵光明提供的信息最耸人听闻，原来最近段惜阴在放水班干活，夜
间工作，白天在宿舍休息，那天赵光明在工间休息时溜回宿舍取烟叶子，撞见那
女子跟段惜阴睡在一起。
对这些风言风语，无论是善意的取笑还是恶意的揶揄，他一概不置一词◎
为在他心中视为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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